淺談明清惠州府進士的生成機制論文
明清惠州府進士98人，其中，明代44人，清代54人。惠州府進士數(shù)量在全國并不占優(yōu)勢。在明代15個、清代19個直省中，廣東均排名十二；在廣東省府際（含相當于府的直隸州）之間，惠州府均排名第五，其中，明代占全省進士的5.2%，清代占5.3%。結(jié)構也欠優(yōu)：就進士的結(jié)構比例而言，一甲顆粒無收，二甲21人占21.4%，三甲77人，占78.6%；就巍科人物而論，明代全國共有394人，廣東為10人，清代全國531人，廣東17人；而惠州府明代闕如，清代僅1人。但是，明清惠州府進士有著不俗的表現(xiàn)，涌現(xiàn)出了葉夢熊、楊起元、韓日纘等名公巨卿，為政學兩界聲名顯赫的全國性人物。故此，有必要對其生成機制進行探究。
一、較為發(fā)達的經(jīng)濟
經(jīng)濟是人文發(fā)展的內(nèi)驅(qū)力，經(jīng)濟基礎之于科舉，其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無論是對于個人還是地域而言，都是如此。明清是廣東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重要歷史時期“，在此期間，廣東已擺脫過去的落后狀態(tài)，躋進全國先進地區(qū)行列，也迎來了文化發(fā)展的興旺局面”。此時，廣東的富庶令世人心動眼熱�！拔釓V謬以富饒?zhí)芈劊嘶抡咭詾樨浉�。無論官之大小，一捧粵符，靡不歡欣過望；長安親友，舉手相慶”�；葜莸母皇潭入m不及廣州、潮州、瓊州等府，但在廣東仍不失其第二梯隊的位置�！拔舭嗍现緷h地理，盛言粵多犀象毒冒珠璣銀銅果布之湊，故廣猶蒙故號稱富饒云。今之談上郡，曰廣、潮、瓊，其次莫如惠”。因此，經(jīng)濟的發(fā)展，為惠州府的科舉成就提供了有力支撐。
二、民風淳樸
“五里不同風，十里不同俗”。因之，惠州府各邑民風亦有等差�？偟�'來說，負山靠海的地理環(huán)境，使得惠州民風淳樸。曾任南京國子監(jiān)祭酒的香山人黃佐揭橥惠州府地理環(huán)境與民風之關聯(lián)，“惠居五嶺東南，羅浮甲于天下，重凕環(huán)之。其民鐘氣于山，大都 樸野悃愊。故訐獄訟鮮，而椎魯頑昧或不免焉。歲部使者至，莫不喜其淳而加簡恤”。曾任惠州府推官的泰和人楊載鳴亦指出，“惠俗鮮詐而多質(zhì)，其訟獄無堅根深穴而近情。故雖地大以富不逮廣、潮、瓊，而亦無健且險之患，稍一綏輯，即為樂土”�；葜荽緲愕拿耧L，是其地文教之興的重要因素。
三、士風向?qū)W
士風與民風相表里。士風之醇駁，很大程度決定著該地文運之隆替，人才之高下。明清惠州府士風醇茂，人才日興。歸善“士好禮而文”；博羅“與歸善縉紳先生猶行古道者有人，故士胥興起”；河源“士詩書，民生業(yè)，未聞競競焉”；興寧“士尚文行，民厭奢靡，能急義”。在好禮向?qū)W之風的濡染下，惠州府出了一些篤志力學的讀書種子。楊天祥，祖籍博羅，遷歸善塔子湖。楊氏讀書白鶴峰下之時，“晝不踰閾，夜不阽席。冬夜以凍水沃足，致跛。其誦書之法，以心對書，以耳聽聲，不求上口，亦不求強解。每簡以百遍為度。當其讀時，雖事至物來，一切不聞，食寢俱廢，必誦數(shù)足，然后應之�！彼蛴讶思爸T昆弟談及其苦學之狀：“予自弱冠，厲志讀書，至今十五年。一年之中，除令節(jié)家慶及疾病之日，不過六十日，其三百日皆誦讀。日不下一簡，一年不下九百簡，十有五年，不下一萬五千簡”。李鵬舉，歸善人，李學一之父。李氏平生好讀書，“予平生有錢須是買書，不買他物，蓋無嗜好故也”。他諄諄告誡兒子勤學上進，即便在其獲選庶吉士之后也是如此�！肮俚脮x翰林，即清貴矣，但恐爾不肯苦心向?qū)W。人生得此一步，尚不肯發(fā)憤，即做科道等官，未必安穩(wěn)也。”他還指出，唯有讀書，才是激揚家聲的不二法門：“人家留得讀書、為善二種子在，則門祚不患不光大。今人只要了己身目前之計，好聚財，好肥田大宅，便自以為子孫久遠之計，此計之短也”。
四、學校的培育
學校是養(yǎng)才、儲才之所，使經(jīng)明行修之士以備異日臺察守令之選。因之，學校之設，關乎文運、國運之盛衰�！叭瞬耪�，治之本也；教化者，人才之本也；學校者，教化之地也”。明清惠州府學校之多，師儒之盛，在廣東乃至全國，都可謂得風氣之先。明代惠州府有儒學9所（惠州府儒學及所屬八縣儒學），書院 22所，精舍2 所；清代有儒學11所（惠州府儒學及十屬儒學），書院21所，義學10所。由于學校實際上還承擔了以提高科舉競爭力以外的社會教化職能，從而使得進士數(shù)量與學校、書院的數(shù)量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但是，通過科舉選拔的“人才”絕大多數(shù)接受了地方學校教育，故而地方學校教育與科舉成就之間密切關聯(lián)，至少有兩方面的表現(xiàn)：“一是地方教育的絕對質(zhì)量可能為科舉的成就提供必要的保障；……二是地方學校為應付科舉而特別準備的教育，其水平的高低也可能會導致地方科舉成就的變化”。因此，眾多的學校對于惠州人文的振起，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五、官紳的獎掖
地方長吏、士紳的崇文興教，也是明清惠州府文教之盛的重要原因之一。其作用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移風易俗。地方官紳對于淳化風俗，開啟人文，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魏校，號莊渠，昆山人，嘉靖初為廣東提學副使。在其任內(nèi)，魏氏廢淫祠，建學校，對于開啟惠州人文，功德無量。邑人鄭維新指出，“惠尚淫祠，昔人謂粵之遺俗，然未能易之者。至是始毀之，盡即之為社學為書院，而弦歌俎豆其中。民用不惑，邪闢正崇，莊渠之功”。
二是培養(yǎng)士氣。道尊于勢，是先秦儒家開創(chuàng)的傳統(tǒng)，成為歷代士人的信念，激勵他們以道自任，獻身于儒家的圣王理想。因此，作育人才，首在培養(yǎng)士氣，尊崇士道。施起元，福清人，順治六年（1649）任廣東布政使司參議，分守嶺東道。他到任后，“尤加意培養(yǎng)士氣”。此時的惠州，“當開代之始，法紀未立，有司擅撻士子，士奔訴”。為此，“起元立拘行刑皂卒，笞之，嚴飭有司。自是士氣始伸。辛卯，委攝學政，分考惠屬。所首拔皆知名士，隨皆聯(lián)翩雋去。至今猶食養(yǎng)士之報”。
三是興學助學。發(fā)展地方文教事業(yè)，是士大夫最重要、最常見的文化職能之一。地方官紳熱心于倡建學校。在明代惠州府的24所書院、精舍中，有12所為地方官紳倡建；在清代31所書院、義學中，有26所為地方官紳倡建。地方官紳還以多種形式支持士子勤學上進，如捐修學校、增置膏火、獎勤勵優(yōu)、資助寒門子弟等。明代惠州知府李玘，“考課諸生，擇其秀者居之校舍，厚其廩餼，而稽其勤惰，郡士益奮于學”。清代博羅知縣熊炳離，“修學宮及登峰書院，捐廉置膏火，認真考校，所拔取皆知名士，文教日興”。明代博羅士紳林烋，里居期間，設立“茀桃書館”“，諸童冠自外來者，聽困乏當前，無不悉力相周，于學者尤加資恤”。清代歸善士紳陳鴻猷“，惠守伊秉綬遷惠陽書院于豐湖，鳩工集費，悉鴻猷所贊助”。
四是以師儒自任。登壇授業(yè)，地方官紳不僅優(yōu)為之，而且樂為之。明代廣東布政使司參議周應治，“按部至惠，公暇即遍游羅浮、西湖諸形勝，聚十校子弟為之辨析。而四方聞者，亦莫不負笈至，生徒聚者日益眾，戶外愿受教屨常滿”。清代惠州知府江國霖，“考�？な浚�(guī)條整肅，無敢越次讙譁者。月課文皆手定甲乙，指誨諄切，人人喜得師”。士紳中以楊起元為典型。作為一代文宗，楊氏多次在鄉(xiāng)邦講學。萬歷八年（1580），時任翰林院編修的楊氏以養(yǎng)病告歸，在永福寺講學。“庚辰，以養(yǎng)病歸。入奉二人之歡，出興鵝湖之教，構樓豐山若終身，日訂江門、新建盟誼。來學者接踵，談經(jīng)論道，迄無寧日”。萬歷二十一年（1594），丁父憂回鄉(xiāng)守制期間，楊氏“與諸生講學不倦”。萬歷二十六年（1599），丁母憂期間，楊氏為府學、縣學諸生講學�！办妒嵌嗍吭萍瑘�(zhí)經(jīng)而問者無虛日”。
就科舉文化發(fā)展的歷時性而言，明清惠州府與廣東省的發(fā)展脈絡大體是吻合的，“明代才達到人才鼎盛、學術濃厚的高峰”；鼎革之際，“許多知識分子仗義死國，幸存者或遁跡山林，或遁入空門，或以詩文自娛，人才淺露”；至于清代，科舉人才、文化人才“又有所萎縮”。就共時性而言，惠州府在廣東省府際之間處于第三梯隊的位置，不僅與第一梯隊的廣州府、第二梯隊的潮州府有巨大的差距（不到廣州府的10%，其中，明代約占9.5%，清代約占9.4%；為潮州府的30%左右，其中，明代約占28.6%，清代約占33.9%），而且與廣州府的南海、番禺、順德等科舉大縣也有較大的差距（南海明代156人，惠州府約占28.2%，清代136人，惠州府約占39.7%；番禺明代82人，惠州府占約53.7%，清代118人，惠州府約占45.8%；順德明代75人，惠州府約占58.7%，清代129人，惠州府約占41.9%）。
總之，明清惠州府進士在數(shù)量上居全省居中游，不及廣州、潮州、肇慶等府，甚至一度遜于瓊州府（明代）、嘉應州（清代），在全國也基本上處于中下地位，但是，明清惠州府進士取得了不俗的科舉文化成就。明清惠州府進士不僅在政治、社會生活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和影響，他們還以其高度的文化自覺、較高的文化素養(yǎng)推動了地方文教事業(yè)。沿波討源，其由以生成的機制是多方面的合力所致。它對當下惠州的發(fā)展以諸多有益的啟示：充分利用經(jīng)濟較為發(fā)達的區(qū)位優(yōu)勢，大力崇文興教，推進歷史文化名城建設，增強文化軟實力，才能繼續(xù)保持惠州作為嶺南重要的文化、教育中心的地位，實現(xiàn)經(jīng)濟社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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