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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間窺禪作文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題記
上一秒,張望,樓影斑駁,下一秒,回首,黃沙漫過。當我離開那座你所熟悉的城市,我也離開了門前楹樹下掉落的一層層紅英,離開了現(xiàn)代鋼筋和玻璃的共振協(xié)奏,也離開了專屬于那一座城市的溫暖和家人的目送。
但,我仍舊提著黑色行李箱,背著厚重的書包,來到河南這爿古奧神秘的土地。我對心中此行的目的也不甚明晰,落得這樣一身風(fēng)塵仆仆,不知是為了那流自天上的滾滾黃河而來,還是為了杜老詩中那份裘馬輕狂的快意而來,或者只是想看看石窟里撰述描繪的一段錦瑟流年,抑或當年子建筆下的那巧笑流眄、羅襪生塵的洛神最讓你心動。
最終發(fā)現(xiàn),令我神魂顛倒,令我作揖稽首,令我頂禮膜拜的,還是那飄渺于葉間的禪意。
竹葉語禪
漫游云臺山,那蕭蕭竹林里滾滾碧波,豈能錯過?
先赴紅石峽,山道幽曲,四下里皆是紅巖層層,怪石疊疊,過了逼仄低矮的洞穴,一串綠意漣漣的流水便從山間漫漫傾斜下來,這畫面太美我不太敢看。那綠,說是碧綠又太過草率,說是水綠又減了幾分姿
色,說是黛綠又多了一絲深沉,不如稱之為縹綠罷,既帶著絲織物的柔滑細膩,又夾雜著美玉的溫潤晶瑩,再也恰當不過了。走上山澗上架起的紅木橋,倏爾一陣可人的涼意撲面而來,就像小貓用細滑的毛輕撫著我的臉龐一樣,那份沁涼舒適永遠是如此地恰到好處,在這燠熱的溽暑里,實為至美至樂之享受!流水悠長,可以清心;山巖莊穆,可以靜心。這赤山碧水間,何處無禪?
于是,我戀戀不舍地離開紅石峽,而前往草木青蔥的山路。行經(jīng)一片竹林,風(fēng)乍起,蝤蠐一般的竹葉似箭簇離弦,那葉,剛?cè)岵尷w合度,怎能不叫人心生喜愛?竹浪搖曳,濤聲回響,響一片遠古的佳音。聽!仿佛是嵇康的廣陵散,泛商流羽,調(diào)弄清音;又仿佛是劉伶酕醄大醉后,酣然沉睡的陣陣夢囈,每字每句都裹挾著濃濃酒香;仔細一聽,依稀聽到了孫登在高臺上的聲聲吟嘯,似龍吟鳳噦,似琴鳴瑟響……魏晉那時太多風(fēng)流,太多繁華,官場上污濁橫流,太多的人忘我地慕榮求利,就在人心都浮躁時,唯有他們,清新依舊。幽篁里,繡口一吹,便是一山禪意。而現(xiàn)在的我們,是否也能像他們一樣,守住自己心中的寧靜呢?
且聽風(fēng)吟,我想,竹林里那七位先賢,若能聽見這竹間禪意,料能會心一笑。
柏葉映禪
倘若竹葉以細語訴禪,那么少林寺的古柏葉則緘默不語,蒼然之間,折映禪意。
少林寺,素以武術(shù)著稱,當人們沉醉于剛勁有力的武術(shù)表演時,可曾注意過那方丈寺旁的老柏樹?
我在熊熊烈日下看完了震撼人心的表演,那一動一靜的姿態(tài)、那振聾發(fā)聵的吼聲仍舊不停地叩擊著心靈,我歡呼,我雀躍,我沉浸在這份激越之中。可是,當我遇見那亭亭如蓋的柏樹,一切都重新歸于平靜。
那樹呵,似是平常,在樹下細看,卻見遒勁彎曲的古藤緊緊纏繞著柏樹生長。就這樣幾百年,原本不相干的兩種迥異的植物和諧地相互依存在一起,枝茂葉繁,騰挪盤旋,終于長成了一個傘狀的合抱的古樹。這又是多么令人動容的一種品質(zhì),兩種植物竟可以和諧共處上千百年,不但沒有因此相互爭奪生存資源,殘敗枯敝,反而枝葉葳蕤,造型別致——可謂活得愜意,活得漂亮。而反觀人類,又有多少人得以在相互依存的環(huán)境中,真正做到和睦共處?太多人沉溺在沒有硝煙的廝殺中,在碌碌紅塵中追名逐利,不擇
手段,非要落得你死我亡方罷休。在這物欲橫流的時代,毒奶粉、地溝油、塑化劑等等恣意橫行,可曾有人注意到這古柏、這古藤,它們在朗朗光日下折射出來的善心和禪意?可曾有人停下匆匆腳步去捫心自問,自己的寧靜在哪里?
我們需要的,便是記得,在我們心間,始終有棵柏樹,葉間映射著禪意,千古不滅。
柳葉飄禪
最富禪意之地,怎能忘了龍門石窟?
我至今仍記得,龍門石窟門前的長道上,凈植垂柳,薰風(fēng)拂過,千葉飄颻,似流風(fēng)回雪,落下禪意三千。
靜靜的伊水畔,靜靜的龍門山上坐落著靜靜的窟龕千萬。潛溪寺阿彌陀佛的豐腴敦厚,正是大唐風(fēng)雅,賓陽洞釋迦牟尼的清瘦文靜,料是北魏氣候。萬佛洞里,阿彌陀佛端坐中央,列坐兩側(cè)的眾佛喧騰歡聚,讓你不禁想起盛唐的長安,番服滾滾,人影重重,春風(fēng)扶欄露華濃,極盡熱鬧。
不過,倘說起盧舍那大佛,恐怕其余小窟細龕都要噤聲不語。
且不說旁邊姿態(tài)各異的天王、力士、菩薩,我站在高達十幾米的大佛面前,便已驚嘆連連。我望向他端莊安詳?shù)难劬,無論我如何移動,那閃爍著寧靜之光的雙眸始終在向你投之以善睞。盧舍那嘴角微微上揚,雙眉款款舒展,親切而不失威嚴,似乎從鐫刻出來那一瞬間,我便注定皈依,皈依在這光輝熠熠的威儀中。他身披輕薄寬衣,唐代的工匠自有巧手,把那大衣的垂墜感雕鏤得淋漓盡致,仿佛一旁微波粼粼的伊水,在胸臆間回蕩著亙古的禪意。我聽人說,這龕佛像不是按照其他的那樣,全部開鑿石窟雕刻,而是因地制宜在天然崖壁上創(chuàng)造了這個渾然天成的大氣之作。
我站在這里,就像千百年來無數(shù)的信徒一般,塵世中蕪雜的心緒都已卸去,沒有了平日為考試苦學(xué)的疲倦,沒有了長途舟車的勞頓,沒有了憂傷和迷惘,只愿平心靜氣,頂禮膜拜。我也會想到武則天時期,盛裝打扮的女皇帝帶領(lǐng)千萬大臣官吏前來膜拜,柳色旖旎,香火明滅,天地開闊,讓那股浩然之氣滌蕩我的魂靈,于宏大之中窺見人世禪意。一切,只有寧靜。
薄暮離去,柳色依舊,禪意滿懷。
重新整理好疲憊的行囊,踏上歸程。我們闖練于紅塵市廛之中,或許會有失意,會有浮躁,無需憂慮,只要恒守心中的寧靜平和,我們心中自有蕭蕭木葉,隨風(fēng)飄散無盡的禪意。
滿心皆禪意,何處惹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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