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見無法遇見散文隨筆

　　嗤嗤……嗤嗤……大楊樹被砍斷，它的眼淚啪嗒啪嗒留著，它不是為自己生命的結束而哭泣，而是人類的行為。

　　1

　　我是一顆大楊樹，我老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老了，我只知道我在一個村莊的避水臺的腳下生長。我很喜歡這片土地。

　　在春天，我身邊的小伙伴們都展現(xiàn)著自己的美麗。柳樹、楊樹、槐樹、榆樹都開始發(fā)芽張葉，過段時間柳樹的種子柳絮像蒲公英一樣開始滿天飛，人們開始采摘榆樹和槐樹的花兒做吃的。

　　清晨，遠遠的望去，麥田上蒙著一層霧氣，即便有露水，人們還是會到田里去逛下或者勞作。

　　也許你會看到路上全是灰塵，那一定是那些年輕男人又要出遠門謀生計——去山西運煤，回來賺錢。他們身上帶著足夠的干糧，到飯點會上那些飯館的人幫忙加熱。有的女人蒸不熟饅頭，男人只好吃著這些，但可苦了他的肚子。過不知幾個月，他們回來時，村口聚集滿了人，都是來接父親、男人的，那些人們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喜悅，即便只夠裹腹。

　　那時候人們的勞動工具除了一些鐵制的鋤頭什么的，要數(shù)牛了，幾乎家家都有，還會有些其他的牲畜和家禽來維持生活。所以不乏會看到有些孩子背著書包拿著鐮刀去割草。還會把自家田里的作物拿去換錢。

　　這樣的生活雖然清苦和單調，但那些人們和孩子都很快樂，知足和踏實。

　　2

　　不知過了多少年，村子里的生活好了起來，衣服也不只是單色調，也有了其他的勞動工具。生活也變得不一樣。

　　我的鼻子可靈了，一到春天我就能聞到遠處蘋果園的花香，蘋果樹上有好些人兒正在忙著給蘋果樹修剪花骨朵，好結出更好更大的果子。在蘋果園的末尾人們都種著蔬菜，籬笆是那花椒樹，花椒樹上爬滿了山藥豆。到了收蘋果的季節(jié)，就會有好多人來收購，那蘋果的真是的好嘞！剩下的蘋果人們會拿到集市上去賣，忙完蘋果人們就該收花椒了，孩子們都忙著摘山藥豆回家煮著吃。

　　夏天的時候，我感覺最美了。我撐開自己的臂膀為勞作歸來的人們遮陽，遠遠的看著那些懂事的孩子幫助父母在河邊洗衣服，通常是三五成群，笑聲嬉鬧不斷。

　　在這個村里，人們會在麥子收割時提前做一個場，然后麥子就在上面進行脫粒，至少得半月才能后完成麥子的收割，他們稱作這為打場。農忙之后，在避水臺上聚滿了人在乘涼拉著家常。

　　秋天，我身上的葉子都嘩嘩地掉落，這個收獲的季節(jié)人們都忙著再田里收花生，芝麻，谷子……只有孩子還在放學后陪著我，他們那些之前做好的工具把我的樹葉穿起來還帶回去給自家的羊吃好換點媽媽做的芝麻鹽和花生餅。他們也會手牽手丈量我的腰圍，最終都無果。等到天黑父母喊他們回家吃飯。

　　冬天啊！更美了，不過也會有風險。我前面是條河，挺寬的，會結厚厚的冰，那些孩子為了上學省事總會從上面穿過，一次沒事，膽子也就大了，時間久了，難免會出事。這不，今天我看到一個父親在訓斥他的孩子，就是因為他在河岸邊掉進了水里。雪后，更是刺激了，城里來的孩子沒有這般玩頭，他們會從避水臺下滑到冰面上，那孩子不知摔了多少次，被訓了多少次，依舊如此。

　　生活不斷好了起來，只是我還沒醒來，被所有的好迷失了眼睛。

　　3

　　最近，我的身體機能不斷降低，我不知道這是什么預兆。

　　我看到河里滿滿的都是垃圾，人們不在河里洗衣服了，也不會再有厚厚的冰了，更不會有在冰上嬉戲的情景出現(xiàn)，我都久沒有看到孩子們了。

　　我的陰涼下也不在有人，避水臺上的樹伙伴也少之又少，連避水臺都被人挖過，更不會有人了。

　　前些日子聽到要修路了，我喜憂參半。因為，他們覺得我在這里礙事了，所以決定要把我砍斷。其實我沒有想過會是這種形式離去，我以為我會一直陪伴著我心愛的村莊，我以為我會老死在這里，但結局不是。突然覺得留下也沒有什么意義了，我心里念的東西早已不存在，永遠也不會存在，我終是等不到了。

　　此后，我一直以淚洗面，這也許是我能留下的最后的東西吧！

　　這一天還是來了，來了好多人，他們還是忌諱我的年齡的，畢竟我都活了好多年了。他們嘀嘀咕咕的商量，最后還是走了。

　　我雖然活了下來，但并不因此興奮。我的身體也日漸衰弱，我的樹根已無法喝到干凈的水，很久沒有看到藍色的天，一眼望去的不是平坦的麥田，而是高聳的工廠，干涸的河道里堆滿了生活垃圾，揚起的灰塵變成了汽車尾氣……

　　該來的總會來的，這一天到來時，我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我是哭著離開的，我再也笑不起來了。

　　嗤嗤……嗤嗤……當我倒下的那刻，我的嘴里還在念叨著什么，人們再也沒有聽到，再也不會知道……

　　后記：

　　在大楊樹離開的十幾年里，村子在一直變化，男人們都外出務工了，田里只剩下了玉米和大豆，我已好多年都沒有吃過媽媽做的芝麻鹽，也沒有吃過那種像石頭一樣硬的花生餅。我再也沒有吃過家里果園結的蘋果，擁有我記憶的果園永遠停在了我的記憶里。在這個什么都以經(jīng)濟利益為首的村莊，這些都不值得一提，只有永恒的經(jīng)濟利益。

　　大楊樹也許不會知道，它生長的地方再也沒有其他的樹生長過，這也算一種緬懷嗎？還是種了也得砍掉，索性就不種了呢。

　　現(xiàn)在的村莊滿是現(xiàn)代化的痕跡，不止有成果還有垃圾，弄得滿目瘡痍。

　　我懷念大楊樹就像懷念擁有大楊樹的那個曾經(jīng)的村莊。

　　作者：露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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