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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我一生的偶像散文
我的外祖父如今已過古稀之年,但我從未寫過一篇有關他的文章,怕寫不好,所以不敢寫。與摯友遲誠談論她那篇關于外公的文章,便不知不覺地講起了我的外祖父,情到深處,覺得時機已然成熟,便決定落筆了。
外祖父是個平凡的農民,但他偉大的人格魅力影響了他的后輩,以及所有與他有過交集的人,也因此毫無遺憾地充實了他整個人生。他活得樂觀、踏實、心安理得,他的一生是充滿趣味和真誠的。
外祖父是寬容之人。與外祖母一共生養(yǎng)了四個兒女,我母親嫁得最不好,父親家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很多人反對這門親事;我外祖父卻說,日子是過出來的,誰都不可能窮一輩子,只要勤勞肯干,即便依舊窮困,也絕不后悔。母親嫁于父親,外祖父非但沒有收一毛錢彩禮,還提供了所有家庭用品,也許在今天看來并不算什么,但那時已經相當不錯了。
因為我家條件最差,所以常常受到外祖父外祖母的關照。一顆白菜,一捆青菜,他都要騎著自行車送來,這一送便是二十多年,盡管現(xiàn)在早已不是當年那般缺衣少穿,但這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我放學上學總要先到外祖父家報到,外祖母拿出珍藏的吃食給我,有時候因為放置時間過長,已經長了黑毛。臨走時,又要給我?guī)讐K錢零用,有時我同朋友一起,便不去他家,但每次他都會早早地在路口等候,將吃食和錢給了才放下心來。
外祖父識文斷字,毛筆字也不錯,年老眼花后很多東西便由我來代筆。老兩口從窯洞搬到新蓋的瓦房之前,要我給梁上寫上“大吉大利”。母親買了一些禮物,我也特意買了一包三原熏雞,沒想到外祖父竟有些生氣,皺著眉說:“你家里條件還很差,你自己身體又不好,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到哪里買的,現(xiàn)在去退掉……”我一聽這話竟不由自主地哭起來。我從小銘記這份高山深水之恩,父親也常常告誡我們:這輩子可以對你爸媽不孝順,一定不能忘記你外公外婆的好,這話我們兄弟幾人記在心里,沒有一刻忘記。
我走上社會,終于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賺錢來回報他們,可是當我過年拿著禮物滿懷欣喜的送給他們時,外祖父依然皺著眉頭說:“你們都長大了,錢不要亂花,你外公外婆身體好得很,能動能跳,這東西以后就別買了!蔽矣治芈錅I,被外祖父數(shù)落一番,罵我沒出息。外婆出來圓場,將那些東西拆開,大家一起分了吃,我的心情才漸漸好起來。
外公是大孝之人。老奶奶生養(yǎng)了四個兒子,年老時無人贍養(yǎng),外祖父排行老二,條件最差,主動承擔了贍養(yǎng)老人的義務,并按照本地習俗,將本家姓氏改成與老奶奶一樣的姓氏(叫頂門杠)。盡管老奶奶已去世二十多年,每年過春節(jié),外祖父都要親自精心制作一個牌位,并獻上祭品,因為在小房間一般人不太注意,一次我問外祖母,外祖父怎么把飯菜端到那里去了,外祖母說,第一碗飯你外公要敬他的先人。老奶奶去世后,娘家人也相繼離世,已無至親之人,外祖父兄弟幾人早已不與其相互往來;但外祖父卻每年都要背上禮品,翻山爬坡,去給老奶奶娘家拜年。因為山路崎嶇難行,外祖父曾多次受傷,我們勸阻不必再去,以后也不要往來了。外祖父卻說,如今還有一個后舅媽健在,等老人走了,他就不去了。
外祖父是仁德之人。他常常教導我們,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因此在很多大是大非面前,他都能非常理智地做出判斷,對于自己理虧的,一定會向人當面道歉;對于胡攪蠻纏的,他一定會拍案而起,即便是與政府部門引起的爭執(zhí),他也會毫不留情的與之辯解,那些人后來都成為他的朋友。當年河南旱災,有一家人逃難至外祖父所在的村落,很多人不愿意讓他們在本地落戶。外祖父力排眾議,以他當時擔任生產隊大隊長的名義擔保,讓這家人留下來,并在此扎根生活。這位外地人比外公年齡大,曾在部隊擔任過外傷醫(yī)生,后來自己又自學了一些醫(yī)道。在本地落腳的幾十年里,為方圓十幾里的群眾以最低廉的價格治療了無數(shù)病痛折磨,老人去世那天,數(shù)百人不約而同前來送行,道路被人流擁擠的水泄不通。我外祖父也與他這位河南老大哥建立了一生的友誼。
外祖父是勤懇之人。他一生勤勞,不怕苦,不怕累。在我的記憶中從不睡懶覺,即便生病,也是自己配藥。而且時常早起拾羊糞,我們覺得臟,他卻笑著說這是另一種鍛煉。家里的墻上就用花鳥字寫著“一生勤勞”四個字。砌墻、拉電線、收拾桌椅等等日,嵤露际怯H自動手操辦,不讓兒孫插手,并說,人這一輩子沒有干不了的事,只要想干就能干成。七十二歲那年,為不拖累兒女,不顧所有人反對,買了一輛三輪摩托車,讓我教了幾次,竟能及其熟練地開動駕駛,走到任何一處,沒有一個人不給予贊揚之詞。七十三歲時,又想學摩托車,被我們阻止了,說了一番勸誡的話,他聽進去并打消了這個念頭,買了一輛電動車。
外祖父是樂觀之人。他威嚴,卻也幽默,喜歡展示自己,喜歡聽秦腔、看新聞,也喜歡在親戚朋友給兒孫的婚禮上演講,從來不用稿子,侃侃而談,順暢自然,幾次在西安婚禮上,都獲得在場所有城里人的贊揚:“這個老頭了不起……”
和外祖父在一起,總有人誤以為我是他兒子,外祖父笑著解釋:“這是我大外孫,我最小的孩子都四十歲了!蹦切┤藷o不驚訝,一個七十多歲的農村老頭,身體居然這樣健朗,精神居然這樣精神爍爍。
外祖父是一個平凡的人,卻是有著大智慧和高尚人品的人,他樂善好施、尊老愛幼、堅強勤勞,我母親受到了他的遺傳,我也從中受到了巨大的影響,這股力量直接支撐和引導著我未來的整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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