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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我命之魂散文
我的奶奶生于一九二三年,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腳女人,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但她是我心中的天,心中的地,心中的魂。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奶奶就是永遠活在我心中的人。奶奶一生不識字,但她有大智慧,她讀透了人生這個大舞臺。在那并不富裕的年代,不僅給了我快樂的生活,而且她的言行使我受益終生。
我從小體弱多病,聽奶奶講,我是一個多災多難的人,我也是一個大命的人。在襁褓中的我,準備去扔三次,可每次又被抱了回來。我說為啥呀?奶奶說,看著你奶也不會吃了,也不呼吸了,抱到地里去扔,摸摸心口窩似乎還有點氣,又抱回家,狗吃不上都快給氣死了。第三次,把你包好,放在床上一天,像死孩子一樣,爹娘都灰心了,可奶奶仍不死心,相信我一定能過這一關(guān),老天爺也講信用,事不過三。也許奶奶的誠心感動了天地,到了半夜,像小貓似的會哭了。看,是奶奶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吧。我問奶奶,你怎么就相信我會活過來呢?奶奶說只要心里有一份念想,就有一份希望!
我兩歲時,娘就得了間隙性精神病,是奶奶一手把我?guī)Т蟮。爺爺會很多技術(shù),種一手好菜,年年給生產(chǎn)隊種菜園看菜園,奶奶就我爸一個兒子,我們家一輩子都沒分家,吃住都給奶奶在一塊。在奶奶的精心養(yǎng)育下,我一天天長大。記得奶奶很會持家,那時農(nóng)村很窮,奶奶會用一種菜,變著花樣的做給我們吃,改善大家的口味,讓我吃的津津有味,我的長袖衣服小啦,就用它改成背心,在用另樣的畫布縫個小花花,別再胸前,又變成一件新衣服,可以讓我高興好幾天。奶奶不怕麻煩,天天給我梳兩條長長的辮子,一直梳到我小學畢業(yè)。那時家窮,賣個雞蛋的錢一般都不能動,給家買鹽吃?商籼舻膿芾斯娜藖砹耍棠陶尹c破布爛棉絮的,給我換根紅頭繩或換個小發(fā)卡,在那年代對我來說就是奢侈品,我高興的像小蝴蝶一樣,滿院子里飛來飛去。
奶奶信佛,心眼特別好,每逢有上門要飯的乞丐,趕上吃飯時間,奶奶就給人家個饃,再舀碗稀飯;遇到飯空里,奶就給人家個饃再倒碗熱茶。奶奶說,咱自家人少吃一嘴沒什么,有時一個饃就能救人一命。雖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至今留在我腦子里,在街上遇到乞討的,一般我都不會視而不見,有時哪怕一塊錢,也表下心意,一塊錢微不足道,起碼給乞討人生存下的希望,讓他對未來有個盼頭。有時我會在他碗里放兩塊糖,讓他心中也有甜,我如果從一旁走過去,我會覺得對不起他,我會心不安。人還是遇到了難,富裕了誰會沿街乞討,他雖然在乞求人們的施舍,但他沒去偷,沒去搶,應該有讓人同情的地方,可敬的地方。我每次給了錢就趕快走,不想接受人家的謝意,因為我盡的力太小,不足掛齒,我心里很愧疚,也常恨自己沒能力,要是自己是個老板什么的,也能多幫助人家些。我這樣的所作所為都是奶奶“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的意念教育感化的結(jié)果。
奶奶雖然不識字,但她很重視文化。無數(shù)個夜晚,我在燈下做作業(yè),奶奶做針線活陪著我,奶奶常常給我削鉛筆,夏天會用蒲扇給我驅(qū)趕蚊子,冬天會為我披件棉衣,說聲謝謝奶奶,就夸我知道感恩是個好孩子,讓我明白凡是奶奶夸我的事都是對的,下次我還照著做。奶奶不識字,但認識作業(yè)本上的√、×,照樣對我的學習起到督促的作用。作業(yè)完成早了,奶奶就讓我給她講故事,我說講什么,就講你書上的事,她不讓我念給她聽,說是書上的話聽不懂,讓我用自己的話給她講,時間長了,練就了我復述課文的本事,還多次得到老師的表揚。也許奶奶這樣做是故意讓我練習口才,因為小時我很內(nèi)向,不愛說話,再次感謝奶奶的良苦用心!
還記得每次村里放電影,奶奶都帶我去看,看到寬廣的馬路,看到電影上的高樓大廈,奶奶就會告訴我,你看外面的世界多好,你一定好好學習,走出這個村莊去見大世面,不然就圍著鍋臺和那三畝地轉(zhuǎn)一輩子,在這窮地方苦一輩子。我說,俺哪里也不去,就偎著您。奶奶說沒出息,你上好了學有了工作,把奶奶接過去,不更好嗎?一想是呀!從此我更加愛學習,幾乎每次考試都是班級第一,得了一墻壁獎狀,我心里都不稀罕了,一次發(fā)了獎狀,就讓我包小本書了,奶奶知道了,說我自己擁有的東西不知道珍惜,失去時你就知道滋味了。
奶奶還故意培養(yǎng)我的耐性。也許奶奶太嬌慣我了,發(fā)現(xiàn)我不能吃苦,就想改改我的小毛病。奶奶不給我干巴巴地講道理,她用事實教育我。至今我還記得,一次早飯后,奶奶說:“妮,跟奶奶去趕集,我給你買個新衣服。”我高高興興去了,十里地遠的路程,夏天又熱又渴,跑到五里地,就跑不想動了。奶奶說不去就不給你買新衣服,我咬牙又走了二里地,因為新衣服對我有很大誘惑。后來我給奶奶說,我實在走不動了,我不要新衣服了還不行嗎?奶奶說不行,必須陪奶奶去,我也心疼奶奶,硬著頭皮走到集上。后來奶奶獎勵我,除了衣服,還給我買了本“小人書”。回家的路上奶奶告訴我,干什么事都不能半途而廢……奧,后來才明白,奶奶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現(xiàn)在就是只要自己認準的事,無論成敗我都要嘗試到底,往往還都取得了成功?矗g接地說這點又是奶奶的成績吧。
奶奶把我陪大了,可奶奶年紀大了需要我陪時,我卻遠離了家鄉(xiāng)到外地讀書了,我哭了,奶奶笑了,笑的那么開心,還安慰我說:“放心去吧,奶奶不會死的,我要看著你出嫁,還要給你看孩子呢。”那時農(nóng)村沒有電話,接到我的信成了奶奶最愉快的事。奶奶逢人就說我是她的驕傲,其實奶奶才是我的驕傲。我在青島安了家,讓奶奶來享幾天福,奶奶說暈車,在外面也住不慣,其實我最懂奶奶,就是不愿給孫女增加麻煩。
后來在一個假期里,意外聽見奶奶給我爸爸說:“不知我能不能活到孫女出嫁那一天,要記住給孩子提媒,不管家窮家富,男孩心眼脾氣要好,公公婆婆人也要厚道。家庭關(guān)系好處,孫女就幸福。咱不要男家的彩禮,免得孩子過了門不好說話!编従佣颊f,人家都擔心男孫的婚姻,你怎么老擔心孫女呀?奶奶說孫媳到咱家,咱好好待人家姑娘就行了,可孫女進了婆家,就是人家的人。知道奶奶擔心什么,說我從小就乖,與人不爭不搶,見人遇事都禮讓三分,怕我攤個不好的人家,受人家欺負。一定是托奶奶的福,婆家不錯,日子雖不富裕,家人知書達理,和和美美過日子,確實了卻奶奶的一塊心病。
臨出嫁前,奶奶又教給我婦道,說到婆家,要孝敬公婆,愛護妹妹。他娘就是你娘,你尊重別人,別人才會尊重你。要學著做家務,不像在娘家,要學得勤快!要學會打理家,家溫暖了,男人才會守著家,有愛才有家,有愛的家人才會幸福。在外要給足自家男人面子,靠長相只能吸引男人的眼,用溫柔才能抓住男人的心。正是奶奶教誨使我明白兩人過日子,要互相理解,要學會寬容,更不能斤斤計較。學會握住手心的暖,珍愛身邊的情。有了孩子以后,婆婆身體不好,孩子大大小小的棉衣,都是奶奶一針針的縫,我上班,奶奶又幫我把孩子帶大,還告訴我一定要好好教育孩子,孩子就是自己的希望,不僅讓他吃飽穿暖,更要抓好他的學習,既要成人又要成才。遇到天大的事,都不能愧對孩子,自己苦點沒什么,始終要給孩子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奶奶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這就是我既平凡又偉大的奶奶。
我一天天長大,奶奶一天天變老,我很怕,很怕! 怕奶奶忽然離開我。每次孩子放假,我都擠出時間帶孩子回家看看,奶奶是“熟透的瓜”,我見一次少一次了。那時想,如果世上真有長生不老仙丹,無論花多少錢,我都想法給奶奶買一粒。只要能留住奶奶,一切都值。每次給奶奶帶回吃的,奶奶很少吃,總留給孩子們吃。奶奶活到89歲,在奶奶病重時,我回家一段時間,我天天趴在奶奶床頭守著,生怕一眨眼,再也見不到活著的奶奶。奶奶最心痛我,知道自己熬不過這個年頭,怕我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就事先給我講,有一天奶奶不在了,你不要哭,你要學會照顧自己,奶奶這才能放心。想奶奶時,就抬頭看看天,奶奶會在天堂里看著你,遇到什么難事也不要怕,奶奶始終都會陪著你,會在天上保佑你。我哭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咬著嘴唇,一一點頭。奶奶還交代我,你娘精神不太正常,要多多照顧她,沒有老人了,只有你們做兒女的疼她了,要有顆平常心,狗不嫌家貧,子不嫌母丑。說孩子快開學了,明天就回去吧,不能耽誤孩子學習。我知道不依奶奶的想法去做,她肯定不高興。因為奶奶從來都是把自己的事為小,把別人的事為大。沒想到,那一次竟成了我和奶奶的永別。后來我抱怨爸爸,為什么奶奶病危時不告訴我,讓我再見奶奶最后一面,送奶奶最后一程。爸爸含淚說:這是奶奶臨終前交代的,說孫女婿在部隊經(jīng)常出差,你自己帶著孩子還要上班,來了哭一場也沒啥用,不讓通知你。爸爸也是個孝子,為了奶奶能夠在地下安息,一切都遵守了奶奶的遺愿。雖這樣,還是我一輩子扒不出的心病,深深體會到“子欲孝,親不待的心痛!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接受不了奶奶不在的事實,回到家,回到奶奶的小院,心里特別凄涼,總覺心也空了腦也空了。再后來,我每次回老家,都到奶奶墳前報個到,給奶奶燒張紙,坐地上給奶奶說說話,像奶奶活著時一樣,給奶奶匯報一下工作,給奶奶嘮嘮身邊發(fā)生的事。休假走時,再到墳前給奶奶告?zhèn)別。我知道奶奶能聽懂,因為我們的心永遠是相通的。
奶奶雖去世多年,但我始終感覺奶奶沒離開我,她在另一個世界看著我,我要努力,我要成功,我要讓奶奶更加欣慰。每次想奶奶時,我都是坐在沙發(fā)上,靜靜的想,在心里和奶奶默默對話,控制不住自己,也是讓淚一滴滴地掉,我也不會哭出聲,我怕驚動天堂的奶奶,不想讓奶奶再對我有過多的牽掛。我以前問奶奶,世上有沒有佛?佛在哪里?奶奶說:“信佛佛即在,佛就在自己的心里!蹦棠叹褪俏倚闹械姆。
奶奶,這里孫女有個小小的請求,如果有來世,祈求奶奶一定收留我,讓我再做您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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