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兒和她的網絡哥哥散文
走進網絡，肯定會碰到一些這樣的人：在不知不覺中陪你幾度春秋、陪你經歷風風雨雨和苦寂，你默認這些人在你心中占據了一個位置，讓他們在這位置中盡情歡呼雀躍，他們的一句話，一個圖片，一段音樂牽扯著你的神經。你別不承認，不承認不過是想掩飾你的窘意，唯恐心事被人窺了去，那是多么害臊的事？因為你是女人。雨兒卻不怕，雨兒覺得秘密是一種幸福，一種需要，沒有秘密的人是不幸的。
雨兒在網絡上結識了一位朋友，她慶幸網絡給她這樣一個真情的擁抱！屏幕像一條無形的導線，像一座橋，但更像一座山。屏幕讓她結識了那位叫山夫的男人，屏幕又無情地把山夫遮擋在屏幕的那一邊。雨兒和山夫的交往已整整五年了卻從未見過山夫的尊容。雨兒從小就是個精靈鬼怪的丫頭，那腦袋瓜子里裝著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風，什么叫風？看不見摸不著，為何能把一棵龐大的樹搖得東倒西歪？雨兒長大了，就把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編成一個個的小故事。有了網絡，雨兒敲起了鍵盤，在網海里遨游。她喜歡文學，愛好寫作，她把她編織的小故事一篇篇打在電腦上。雨兒特別崇拜那些錦繡花腸的優(yōu)秀寫手，他們把文章的故事情節(jié)寫得優(yōu)美動人，精彩至極或險象環(huán)生、驚心動魄、波濤洶涌、跌宕起伏，高潮一浪接一浪，讓你目不暇接�？粗@些精彩的文章和精美的文字，雨兒羨慕不已。
雨兒就在一個網站上認識了網友山夫。雨兒讀到山夫的一篇題為《美麗的大辮子》的小說。山夫把主人公秦妮一條美麗的大辮子寫得意動神飛，靈動縹緲亦真亦幻，令人身心飄逸。雨兒讀了幾遍，仍不忍釋手。她喜歡這篇小說并深深地愛上了作者筆下的這條大辮子——它不僅美麗，它又像從天上垂下來的神鞭，鞭笞著人性的墮落！好久好久沒看到這么好的作品了，雨兒心里激動萬分：山夫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能把作品寫得如此之妙？
雨兒看了作者簡介，原來這個山夫是位老寫手，在各種報刊上已發(fā)表過很多作品。雨兒感到與山夫相遇是一個不尋常的發(fā)現，她正想尋訪一位在文學方面有造詣的老師、朋友，現在送上門兒來了，機不可失。于是，她決定加山夫好友。在與山夫聊天過程中又得知山夫是一位年近七十歲的老人。他不但愛好寫作，還擅長書法、繪畫，更摯愛民間藝術皮影，只是身體欠佳。
雨兒的血液沸騰了！山夫除了身體讓她憂慮外幾乎他的一切都是她夢想中的師友最佳人選！她很激動地在聊天話框中寫下這樣一行字：“尊敬的山夫先生，你跑不了啦！哈哈哈……”
“什么？你要綁架我嗎？實話告訴你，我可是個瘦猴兒，身上沒肉，肚里更沒有你想獵取的才華……”兩個人都一連發(fā)了10個大笑的表情！
雨兒為了縮短與山夫之間的距離，她決定與山夫以兄妹相稱。雨兒的每一篇文，都會留下山夫的足跡�！昂芟矚g你的這些小文，樸實中還有幾分俏皮�！薄敖Y尾不錯”“立意很新”。山夫對雨兒的鼓勵和真誠的評價使雨兒更堅定了信心。
不過，雨兒的文章尚顯稚嫩，需要一定時間的磨練。山夫看出雨兒的急于求成心理，幾乎每篇作品都是一氣呵成，至于有無錯別字，標點符號是否正確，語句通順與否，她似乎根本統統不管（不是她不懂），隨手一點，就把文章發(fā)出去了事。山夫婉轉地對雨兒提出了看法，并耐心地說服她：“寫作是一種細活兒，不能了草行事，鐵凝說過‘寫作是個笨活兒’也是這個道理。許多名家都說，一篇好作品不是‘寫’岀來的，而是‘改’岀來的。一篇作品立意很好，但其‘工藝’粗糙也不能稱其為藝術品，報刊編輯即便非常熱心，但他對這類作品也會頭疼的，他的時間不允許他越徂代庖地幫你修改，因為還有更多更好的文章在等著他……”
雨兒笑了：“寫文章于我只是玩玩，何必如此當真？”
“你說什么？”山夫回復的文字帶幾分嚴勵，“打球是不是玩兒？雜技是不是玩兒？跳舞是不是玩？馬馬虎虎地玩兒能玩出精彩嗎？你要對自己負責任，對讀者負責任……”
山夫在網上搜集了許多名家短小說，每天發(fā)一兩篇給雨兒，讓她領悟其中要領，又帶她進入幾家站，與其他寫手進行交流。山夫看過雨兒多篇文章，從那些雖不很熟但字里行間透著靈性的小文里山夫覺得雨兒的天賦很好，這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不應該被淹沒。
寫作真是一種戒不掉的癮，好比有人喜歡打牌，有人愛好唱歌，有人鐘情游戲一樣，寫作費時費腦又沒回報，但為了那滿腔熱情在筆上盡情釋放，許多人依然癡心不改，棒打不回。山夫對雨兒說：“寫作的人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孤獨。一個內心浮躁的人，一個沉湎于紙醉金迷和世俗堆里的人，怎能靜下心來寫作？寫作不是享樂，而是要你做苦行僧，加入這支文化苦旅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你說他們傻嗎？”山夫自已就是這樣的人，他對文學的摯愛程度遠遠超過雨兒的想像。
山夫整天整天坐在電腦前不是寫就是讀，雨兒深深地被山夫的'毅力所感動。她與山夫交流愈來愈頻繁，當然，他們的交流最多的還是文章。山夫對雨兒的寄予很大的希望，雨兒也在山夫的感動下，堅定了寫作的決心，再不敢怠慢與偷懶。她舍棄了休息時間，把自己整個身心交給了電腦，在網絡中尋求更多的知識，在自己的博客中不停的耕耘。經過艱苦的磨煉，雨兒的文章逐漸走向成熟，開始在站露面，并受到博友們的歡迎和鼓勵。
雨兒的故鄉(xiāng)是巴蜀山區(qū)，她一口氣寫了10篇“故鄉(xiāng)”系列散文。山夫看后鼓勵雨兒說她選對了目標。一些人忽視自己身邊的生活，對于自己本來很熟悉而又很生動的人和事卻熟識無睹，不去挖掘、歌頌，而熱衷于趕時髦、跟風，寫一些讓人眼花繚亂的東西來嘩眾取寵。王蒙曾批評80后作家的作品沒有歷史感，這就必然缺乏厚重與深邃。雨兒這些獨具地域性和生活氣息濃郁的“鄉(xiāng)土”作品，令人耳目一新，讀者當然喜歡。地域不同，地理環(huán)境、文化積淀、生活習俗差別很大。作者熟悉的，廣大讀者卻很陌生，在你眼里極普通極平常的，讀者卻感到非常新奇。因而必然引起讀者的閱讀興趣。
從哲學的觀點講，越有個性的東西越具有普遍性，“普遍性寓于個性之中”。事實也充分證實了這一真理，雨兒的系列散文發(fā)表在一家站后，便引起網站編輯的重視，在讀者中立刻掀起了小小的轟動。后來，其中一些篇章又連續(xù)在一家省報發(fā)表。對于家鄉(xiāng)系列篇的反晌，雨兒沒有太多的激動，但她對山夫的真知灼見卻深深地感動。使她對山夫由衷的敬佩，更感激山夫對她的關懷。
雨兒把這位忘年的朋友牢牢地記在心上，決心寫出更好的作品，以不辜負山夫老哥哥對她的厚望。雨兒敬重和感激山夫，更多了一份真誠和依賴。這位熟悉而陌生的網友，確實像一位親哥哥，他們之間雖男女有別而年齡距離較大，除了談寫作和討論文章外從不談論男女之事，對網上一些緋聞和頻出的網戀一概回避。
山夫不但有一雙妙筆生花的手，還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雨兒覺得山夫可敬可信并把山夫看成她的保護神！雨兒便無所顧忌的打開了心扉，猶如決堤的江河源源不斷地把自己的心事流向那個遠方——包括過去，現在，將來，以及自己的人生觀，連同自己的失敗，自已的婚姻，就連壓在心里最底層的隱私統統拋給了對方。雨兒從未這樣剖析過自已，從未這樣亳無顧忌的甚至是無情的撕開自己的痛，把自己撕成一片片，邊流淚邊撕。等雨兒淚流夠了氣兒喘足了，山夫把一段工工整整的字從對話框內發(fā)過來：“妹子，把這些刪了吧，不要一時沖動而意氣用事。如果被別人看到會怎么想？天下人不可能都那么善解人意呀……”
這年頭，網絡中人，亂七八糟的事聊完，誰管你對方與配偶打得血流成河，與他何干系？但雨兒對山夫的忠告還是心存感激，立馬清屏成零。作為女人，雨兒并非閉月羞花,但她的言談舉止和她那晶亮的雙眸、掛在嘴角的一絲微笑，都充分顯示岀她的不凡氣質。也許是命運使然,，她的青年時代社會和家境都不能使她展開翅膀膀，以致使她的婚姻也不盡如意。
后來，她結婚了，再后來有了一雙兒女，在城里有了樓房和壓身的債務，自己也年近半百。為了培養(yǎng)兒女和償還債務，她和老公出外打工，把小女兒留在爺爺奶奶身邊。為了照顧家庭方便，她就近來到重慶，老公為多掙些錢遠去廣州，幾年來，牛郎織女，天各一方。打工很辛苦，女人更辛苦，生活單調，枯燥寂寞，像無邊無際的沙漠，把一個活潑開朗的雨兒打磨得近于木納。女人，不如意事長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人生苦衷太多，向誰傾訴？雨兒畢竟不是庸常的女人。后來，她毅然地拿起了筆！她想憑她的高中文化和曾經的愛好尋到一條鋪滿鮮花的人生之路，奔向自己的夢想！只要拋卻寂寞和庸碌即便找不到什么也無怨無悔。雨兒開始步入網絡。網絡，的確是個好去處，但網絡也并非如她所想。虛擬的世界不同于生活，現代人生活壓力大，生活節(jié)奏快。很多時間還得帶著面具過日子，真累。有些人涉入網絡就是為了找渲泄處，找興奮點。聊著聊著就黏上了，再聊著聊著又變質變味了，走著走著就散了，誰也記不得誰是誰了……
山夫卻是例外，雨兒跟山夫聊天無心理負擔，無思想壓力。山夫從來沒向雨兒提出過視頻，從來沒說一句曖昧的話。但雨兒若無聊時，沒人陪她說話，只要一找山夫，山夫準在，第一時間就給她回應。偶爾疲勞厭倦了，又另尋聊友，山夫絕不惱你怪你，總是以長者的姿態(tài)寬容一個任性的小女孩。在山夫面前，雨兒就覺得自己真是個小丫頭。
在山夫面前是個小丫頭，在現實生活中卻不允許雨兒任性。雨兒活得太累，她只想找個信任的人訴訴苦，找個無形的肩膀靠一靠。山夫正是填充雨兒這種情感的空缺，這種忘年交真是可遇不可求，所以雨兒倍感珍惜，不敢忘懷。雨兒對山夫說：“哥，若是我們距離近些，我一定會去看您的。”
“若哥再年輕些，一定會去拜訪妹的，我說的是真話�！鄙椒蛘f。
山夫不經意的一句話在雨兒心中引起了渴盼。山夫是一個怎樣的人呢？雨兒從未見過山夫的尊容。終于，雨兒問道：“哥，我們聊了這么久，你為什么從沒要求過視頻？”
山夫發(fā)了一個大笑的表情：“有必要嗎？不視頻老哥小妹也處得很好啊!”
是的，雨兒在一篇文中曾討論過視頻這一現象。雨兒認為陌生朋友聊天沒必要抖視頻，你想獲得的只是對方的語言和圖片，沒必要介意對方性別、長相、年齡，你不涉入別人的生活圈，何必視頻？對于雨兒隨便的只言片語山夫竟如此尊重并認真遵守！雨兒幽幽地說：“我只是針對那些亂抖視頻，卻毫無相干的人�！�
山夫說：“對別人的尊敬就是尊敬自己。這是人起碼應該懂得的�！�
說來奇怪，從不愿與親人外的任何人視頻的雨兒卻莫名地想與山夫視頻，真的很想，哪怕只一次……可是，當雨兒再次要求視頻時，山夫卻毫無動靜，雨兒失落的心像飄在空中無依無傍……
視頻真的這樣可怕嗎？哥哥呀，原來你也談“虎”色變呀?
第二天，雨兒打開電腦，窗口處彈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大串字，是山夫打來的：“妹，希望你理解哥，也許哥在妹的的心中留下了很完美印象。但如今不是當年風華正茂的哥哥，勢必會在視頻中使妹的那份完美打折扣。所以，別怪哥狠心，為了那份完美，哥就做了一回絕情郎！要怪就怪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相見不如不見，見了不如懷念，不見也罷！
好一句“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這一句話怎是一個“愁”字了得！雨兒心里掠過一絲柔弱，一份凄美，一種惆悵。雨兒想哭，可是這情懷卻不能對哥說。這種情懷在心里抹不去，拋不開。感情這東西真的要分年齡和距離嗎？五年的時間，他們在網絡中碼的那些文字可以堆成一座小山，足以見證他們是如何建立起深深的感情的，但這情感里絕對沒有卿卿我我，沒有天長地久。他們真正是冰心玉壺，坐在電腦前，以文字取暖，細水長流中透露出關心和牽掛。至少雨兒是這樣想的。
山夫整天坐在電腦前，除了摯愛文學以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身體，山夫患有嚴重的心臟病，不能走遠路，超過100米心臟病就會發(fā)作，有時一天發(fā)病幾次，完全靠藥物控制。而在電腦前寫作只要掌握好適當休息，依然情緒飽滿。宋朝一位皇帝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顏如玉�！彪娔X便是山夫的“黃金屋”，那顏如玉呢？會是雨兒嗎？日日坐在黃金屋里，顏如玉也要去尋找她的“面包”。
哥，您寂寞嗎？孤獨嗎？你是否如雨兒一樣心系著遠方那個從未曾謀面而又情同手足的妹妹？
初夜，同宿舍的工友們三三兩兩地去逛市場或跳廣場舞，雨兒像往常一樣打開了電腦。山夫的頭像卻意外地灰著，按平常的規(guī)律山夫早該進入她的視線，是不是心臟病又發(fā)作了？雨兒的心仿佛懸在半空中……
雨兒記得山夫說過，聊天久了是會有感情的。雨兒問自己：這種牽念是什么？雨兒發(fā)覺她已經繞不開這“感情”二字了。
電腦上山夫的頭像亮了。雨兒匆匆地點出三個字——“哥哥好！”
山夫回了兩個字“謝謝”。
雨兒撒嬌地說，怎么謝？是不是想發(fā)這個表情？雨兒點了一下“擁抱”。
山夫說，哥不敢再有奢望……
怎么了，哥？是不是生妹的氣了？
什么時候生過妹的氣？山夫說，我發(fā)覺我們已經走到岔路口了……
岔路口？聰明的雨兒驚詫地說——難道說我們要分道揚鑣？
有什么辦法呢？哥哥好怕……
怕什么呀？怕我們“不能自我”……雨兒沉默了。
過了許久，熒屏上出現了一行字，是山夫發(fā)過來的——也許是我們不小心走迷了路，既然走到了岔路口，還猶豫什么？
頓時，雨兒淚流滿面，望著熒屏心里默默地喊了聲：“哥哥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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