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留香散文
和兩個老小孩般父母生活在一起,城市高樓某個透著暖光的窗里是我平凡的快樂。快樂與快樂交融,愛便在窗內醞釀,也在窗外延伸。
平凡的煩惱遮蔽不了平凡快樂的飽滿種子,在濕地和陽光下發(fā)芽!
飽滿的種子在煩惱和快樂的濕地和陽光下發(fā)芽,何嘗不是潛在美好的表意呢?
工作在秦嶺山區(qū)的小站,家卻住在都市西安,休假與上班需要穿過陽光的大街,也不得不走一些陰處的小道。坐一趟列車走,坐一趟列車回,人潮洶涌的火車站是我生活和工作的交匯點。站在這個點上思索一刻,我就抖抖身子,來與回的煩惱落一地,快樂在曠達的心肺培育下附體了。有機會體驗山里和都市的別樣,生命于我是何等幸事!我就這樣想。
穿過一條飲食店林立的小街小街陰暗潮濕,沒有陽光,到處是橫流的污水,有牛羊的味道,有海鮮的味道,有大蒜、韭菜、口紅的味道,也有一些無奈、蠻橫、欺騙、討要的味道。我急于走出這條小街,到火車站廣場前有一條寬闊的路,陽光在這里飽和,稠密的人群里總能尋找到笑意滿布的面龐的,我對于陽光和笑臉有一種過敏性的喜歡。
鐵路線縮短了城市的距離,但卻并沒有拉近人們精神的距離,正如都市高樓里相鄰而居的陌生。我工作的小站,夜色常常綴滿爛亮的星辰,城里沒有;城里有我爹娘熱騰騰的飯菜,小站沒有。我常常在這種遺憾里唏噓,便盼望著與相熟或者陌生的人們有精神上的親密:坐一趟列車走,坐一趟列車回,離開和前往,工作和生活,圍繞著快樂和煩惱的大圓,總企盼讓陽光和笑臉多一些在身邊。陽光和笑臉是這世界上多么美妙的兩件物事啊!我就這樣想。
現(xiàn)在,我是要到秦嶺深處的那個熟悉的小站去上班了,那是個讓我憐愛的陽光媚然、風蹤全無的暖冬天。
走出小街,腳步落在寬闊的路上,我想我會開心起來的。有兩只眼睛長在我的額頭下方,連著幽昧處的心,走這條寬闊的路我就看行色匆匆的人們,男人,女人;青壯的,耄耋的;丑臉的,美容的。蘇格拉底有格言:我只關心城里的人,與城外的樹無關。這有片面性,與中國“天人合一”的哲學相比,顯了些貧氣,少了些混沌之美。但現(xiàn)在,對于“人”的關注,讓蘇格拉底盤踞了我的靈魂了。
前面是一個窈窕的'背影,寬袖收口的黃色毛衣,緊身褲外是件時尚的灰色短褲。冬日里秀短褲打扮的流行,我心里隱隱生出不喜歡的感觸。我喜歡青春少女牛仔褲、運動鞋、長發(fā)短發(fā)飄逸自然、活力流動;我喜歡美而內斂的中年女性薄呢長裙、純色的圍巾、堅定而有節(jié)奏韻律的腳步、淡定而溫和的笑容;我喜歡攙著老伴散步、年長卻依然“女士”的老太太們飽滿而滄桑的樂觀。我只是以我自己的審美意識評判著陽光路上女人們冬日衣著的不同,沒有褒貶。就這樣,走過一段路,離火車站近了。
灰撲撲的一個小身影靠近我,陽光下臉上的垢甲和露出棉絮的破夾襖上的垢甲一樣引人注目,他是個小乞丐,伸出手牽我的衣角。這條路是我的腳步熟悉的,這些陌生也不陌生的面孔是我的眼睛熟悉的,那些討要者懶惰、欺騙、裝窮的傳言是我的耳朵熟悉的,我找出幾塊零錢溫和地遞在他們手上卻也是我的習慣熟悉的。盲目的施舍是不理性的,但一個太理性的人卻會失去情感泛濫帶給人們的快樂的。快樂,是汩汩流淌著善良的泉水中自在游弋的魚!就這樣,走過一段路,離火車站更近了。
進站處的欄桿口排了長龍般的隊伍,幾個扛包的大漢插了隊往里猛擠著。一個小個子學生模樣的女孩被推搡個趔趄,便哀求:幫幫忙好嗎?我要趕不上車了,請讓讓,請讓讓!大漢們竭力瞪大眼睛露出蠻橫和威脅的神情,小女孩便不敢再吭聲。女孩身后一個穿著整潔、有著長長白發(fā)的的老人看不過眼了,指責那幾個大漢,周圍人群皆起了義憤,形成了一個正義籠罩的自發(fā)團體。大漢們怯懦了,乖乖地退到了后面去了。老人招呼遠處值班的“鐵路制服”,“鐵路制服”便指揮了“龍”的前部齊齊側身,給小女孩讓出了一條仄道,女孩迭聲說著謝謝匆匆進站去了。我是長龍里的一環(huán),也發(fā)了正義的斥責。體味著這小小的不善和小小的善的故事,我會心地微笑。就這樣,走過一段路,離火車站就更近了。
……
一杯并不金貴的茶香彌漫開來的時候,我已安靜地坐在了熟悉的列車上。常年的“通勤”生活,讓我的臉在列車員的眼里熟悉成了車票。互相打了招呼,我點了一根煙到車廂連接處去抽,免不了收到幾句善意的勸誡,車就開動了。
人的一生里有許多緣分,有的短暫如白馬過隙,有的長久一輩子。父母與子女,兄弟姐妹,互愛夫妻,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知音,是長久的一類,而偶然的一次同車同船,抑或是一次眼眸相對、幾句善意的話、舉手之勞的相幫等等,則是短暫的“緣”了。抽完了煙回到座位上,我的旁邊是那個進站時急哭的小個子女孩,見我過來便往里讓了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面一對帶孩子的中年夫婦和那個仗義執(zhí)言的長長白發(fā)的老人坐著,老人拿出一包花生糖逗著孩子玩笑。
列車在改良的無縫線路上平穩(wěn)地疾駛,座位是靠南的長沙發(fā)椅座。有一段時間,陽光透過寬大的車窗蜜汁一樣瀉了進來,車內明亮而溫暖。中年夫婦中的女人或許是奔波中孩子給了她疲憊,坐上車后仿佛松了一口氣,靠在丈夫肩上睡著了。我看著這個做母親的女人,緊身褲外是件時尚的灰色短褲,陽光讓她的臉上真實出一抹潮紅。我突然對自己在路上評判女性冬日穿著的行為羞愧起來,覺得自己對所謂“美”的審視十分的淺薄了。
小個子女孩安靜看書,長長白發(fā)的老人精神矍鑠,那對中年夫婦的孩子在他膝下快活地笑鬧,是一個老頑童玩耍著一個小頑童的節(jié)目上演。我拿起列車小桌上幾個杯子準備去給大家添熱水,老人和女孩站起來客氣地爭搶。中年夫婦中的男子沒有站起來,看了看靠肩酣睡的妻子抱歉地對我笑。我的座位在邊上很方便,終究還是我去了。
幾杯熱氣騰騰的開水讓大家熟悉起來,我逗著孩子叫我叔叔,孩子一臉頑皮,指著老人對我說:你先叫,叫爺爺“叔叔”!長白發(fā)的老人和我相視一笑,罵了聲“小鬼頭”,火車就閃進個一個隧道,車內一下子暗如夜色了。出了隧道陽光顯得忽然刺眼起來,我勸依然看書的小個子女孩:陽光下看書傷眼睛的。順口又問了一句:看的是什么書啊?小個子女孩把手上的書遞了過來,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的《挪威森林》,我順手一翻,里面有一頁剪掉的缺口讓我熟悉起來。
我是有過一本這樣的書的,但我把它遺失在了我生活和工作交替的列車上了。書里有一段描寫“快樂”和“喜歡”感受的文字讓我非常著迷,我曾經(jīng)把它剪下來貼在了電腦角上。我現(xiàn)在可以肯定,小個子女孩手中的這本書就是我的。
“咦,書里怎么缺了一塊文字?”我狡黠地問。
“哦,我是幾個月前開始在秦嶺南面一個鐵路電務工區(qū)實習的,常坐這趟車,偶然撿到了這本書蠻喜歡的就帶在身邊看!毙子女孩臉上浮起一層紅暈,低眉輕言。我指著書頁缺失的長方形小口說:“我看過這書的。缺失的這塊文字是描寫‘快樂’和‘喜歡’感受的,非常美!”小個子女孩驚愕地看著我,有些急切欲知的欲望。
我不打算說明這本書的來龍去脈,也沒有討回它的心思。一是面對一個陌生女孩會顯得唐突和讓人誤解,二是這個女孩現(xiàn)在實習、將來也會和我一樣服務于鐵路的行業(yè)之間的親近。但我實在壓制不了我對那段文字的喜愛,也實在不愿錯過這難得的表達機會,我就把那段描寫“快樂”和“喜歡”感受的文字讀出聲來。
“春天的原野上,你一個人正走著,對面走來一只可愛的小熊,眼睛圓鼓鼓的。它這么對你說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塊打滾玩好么?’接著,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順著長滿三葉草的山坡咕嚕咕嚕滾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我就這么喜歡你!毙子小孩臉上的紅暈顯出重彩,我怕她誤解,便解釋說:這段文字表面上是描寫愛情中的“快樂”和“喜歡”感受的,其實也是對生活中處處可感知的“快樂”和“喜歡”感受的描寫!
我的話語把我放在了一個主角的位置,長長白發(fā)的老人看著我微笑著點點頭,中年夫妻中的丈夫看著我微笑著點點頭,小個子女孩抬起頭也看著我微笑著點點頭?恐煞蚣珙^睡得正香的妻子偶爾發(fā)出一兩聲細碎的鼾聲,孩子依然歡鬧。列車長鳴了一聲的時候,車內的陽光輕輕地漾了漾。
列車到達我工作的小站時,已是晚上八九點的光景。小個子女孩已經(jīng)在前面一站下車了,有著長長白發(fā)的老人和那一對帶孩子的夫婦還要往前走。我們是互相說了“再見”的,神情恬淡而溫和。再見與不見,擦肩與相遇,我想是隨緣的,只要有陽光和笑臉相伴,短暫的快樂其實是在人心里面長生了。生活里,工作中,那里又缺少得了陽光和笑臉呢,正如這陌路留香的一點一滴,滋養(yǎng)一世界金色麥浪般起伏的快樂了。
我又看見爛亮的星辰滿天,多么好的山里夜色啊!我從城里一路走來,心里明白:陽光媚然、風蹤全無的暖冬日,是這美夜溫暖的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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