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和她的那片地散文

　　母親離開家鄉(xiāng)的時候她還很年輕。不過經(jīng)歷了一九六零年的身體很虛弱。從我出生到學(xué)會走路，她基本都是躺在床上。后來父親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方法：當(dāng)歸燉老母雞。雞的鮮味被中藥的苦澀代替，母親皺著眉頭只當(dāng)是又一次回味了過去苦澀的生活滋味。后來身體果真漸漸好了許多。雖然還是有些羸弱，但終究有力氣下地走動了。母親個子很高，瘦弱單薄的被一股風(fēng)就能吹倒，盡管這樣她還是不愿閑待著家里。

　　母親在農(nóng)副公司打零工；在鐵路上和工人們一道修鐵路；但她不滿足，把目光放到了門前乃至遠(yuǎn)處野草遍地的荒山上。

　　家中除了父親工作在外，個頭高高低低參差不齊的兄妹幾人便由母親率領(lǐng)著在荒山野地里開辟田地。那時小站的住戶很多，我們家種地也算是一種創(chuàng)舉。最初，開挖出一片地出來很不容易的。澆水不便，土質(zhì)也不好，堅硬還缺乏營養(yǎng)，有的地方石頭沙子多還需要換土。也許這個地方根本就成為不了地。每天，天不亮，母親就拿著鐵锨出去了，我和哥哥們往往也是一骨碌翻身相繼跟在母親的身后。我那時只能干一些只拔拔草，撿撿地里石頭等小活。家里有一輛獨輪小推車，母親和哥哥們用它把一車車糞運到地里頭。干活不怕就怕拉糞了，又臭又惡心，我們捂著鼻子躲在一邊。母親見“隊伍”軍心渙散便打趣道:糧食就是糞土變得，地全靠糞土養(yǎng)呢。

　　母親身體還沒有徹底恢復(fù)好，累的腰彎的像只蝦米，只能干一會兒歇一會兒，螞蟻啃樹似的。我們幾個孩子也正長身體，母親也不舍得來用。說起來，母親年輕時脾氣很好，對我們很少發(fā)火和約束。卻沒有一個跟著不好好地勞動的。

　　頭一年地里基本沒有什么收成，蔬菜們長得無精打采，和家中最小的我一樣蔫頭耷腦。地里的糞便不經(jīng)過發(fā)酵使不上多大地勁還會燒死莊稼；屋后有一條小河，有空就但幾挑水倒進(jìn)地里頭；母親又瘦又高肩膀沒肉壓的直皺眉頭，可有多少桶水倒入地里還不等看見就沒了影子；母親只能用水瓢一瓢一瓢地灌溉。一切都白費了，母親望著地望著我們一臉尷尬。母親曾答應(yīng)我們地里頭會結(jié)出好多好吃的蔬菜。

　　第二年地里的情形有所好轉(zhuǎn)。甜甜的玉米棒子，飽滿的葵花盤子，還有很有氣勢的麥浪都讓我們興高采烈。鄰居家孩子幾次趁家里沒人就跳到院子里，摘葵花，掰玉米。母親知道了反倒不生氣，她讓我們送些去說，別翻墻了扭著腳怎么辦，想吃明年和我們一起種唄。到了來年，果然孩子們來幫忙了，我們的勁頭也足了。

　　地和人一樣，好好的相待它也會回報你。這是母親常說的一句話。

　　不久我們要隨著父親遷居別處了，母親最舍不得她的地，她有事沒事便到地里頭走幾圈，像是在和它們告別，最后送與鄰居們時，母親喋喋不休千叮嚀萬囑咐如同是把孩子放到別人家不放心那樣。

　　還好，新居的處所一樣有大片空閑場所而不被人用。母親很自信地操起了老本行。我們不知道這個地方因種地給母親帶來的傷痛卻比種地本身還要深。

　　這里土質(zhì)好，有水源，所以好多人也在開辟菜園。可她們沒有見過還有這樣勤勞的人吧！母親將自己成為了一個農(nóng)人那樣，專心用功。開挖的地多而且比任何一家人都種的好。蔬菜水靈靈，像花朵一樣可愛；麥穗鼓鼓地挺著胸脯像等著檢閱的士兵那樣齊刷刷，誰人看了不眼熱。于是母親碰上了難事，澆水排不上隊。這里用自來水灌溉。每一家都有一截黑皮管子。我們家是新來的，沒有這種東西。所以等著澆一次地很難。母親很要強，她想用老辦法來挑水灌溉，可是杯水車薪，土地干燥地像是咧著無數(shù)張嘴。有時終于輪上了，母親卻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有的人像是在故意搗亂。那邊不是洗菜就是接水還不肯安好水龍頭與水管子的接頭，任水四處白白地流；這邊更氣人，明明我家正澆著呢，卻瞅著沒人看便把水管硬拽到她家地里頭；誰讓用人家一截黑皮管子呢，母親只能好言相求。為了澆水母親常常惹一肚子的氣。夜里沒有人挑水洗衣的，水流通暢，地澆的很透很實在。但是對于家屬們來說，晚上沒有幾個愿意受那份罪的。春寒料峭，夜涼如水，何況住戶分散又沒有什么路燈等照明設(shè)備，漆黑一片的深夜是最恐怖的。沒有辦法，母親只好咬著牙把澆地“最好時間”應(yīng)承下來。

　　我們幾個孩子上班的上班上學(xué)的上學(xué)個個有事，已經(jīng)不能替家里做什么了。只知道天明母親領(lǐng)著家里的那條名叫黑子的狗疲憊地回到家。地里不但喝足了水，家里大大小小的缸里盆里都接滿了水，母親在這一夜里忙的已經(jīng)是顧不得害怕和寒冷了。有時候逢了星期天，母親便答應(yīng)我晚上給她作伴。我們蓋著條被子躺在麥草垛上，母親卻不許我說話，她說說話聲會招來不潔的東西。我們靜靜地聽著潺潺的流水聲，看著滿天詭異的星星，臉上被寒風(fēng)吹拂的冰涼發(fā)木。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睡著的，一睜眼看見母親的影子還在地梗上徘徊。我問母親為啥不睡一會呢，母親說哪敢睡啊，睡著了人家的水管子被偷走怎么辦。當(dāng)時的一截黑皮水管比任何一種東西都貴重，丟了都沒地方去買。

　　不久有一對陌生的夫婦找到了父母。他們從外省遷來的，沒有地方住看上了我家的一片菜地。令我們不解的是空閑的地方依舊是很多，只不過是坑洼不平需要好好修理平整一下罷了，而那家人寧愿到百家碰壁也懶得自己動手。我記得我們那片長勢很好的菜地當(dāng)初也是一個大坑。當(dāng)年推糞土的小推車又用上了排場，可是我們懶惰很多，再也不肯下苦力氣。母親用好話哄，買來糖果給我們吃，最后實在不行就拿著掃帚把去我們的懶病。終于坑填平了，和以前的方法一樣，先用糞捂一年，慢慢就成了一片好地。母親把地看成金子一樣珍貴，但看到他們焦急無奈的樣子便答應(yīng)了。我們兄妹幾人背地里常常埋怨母親發(fā)傻，母親說誰還沒有個難事啊。

　　我們讓出了地而且還幫著他們把房子蓋好。誰知新鄰居一切安頓好后，收起了謙卑。他們經(jīng)常來借東借西，一天不如意便摔了冷臉找我們的茬，并且沖到菜地里任意摘菜，地里頭糟蹋的像是沖進(jìn)了一只野牛。原本想處一個好鄰居，沒成想到成了冤家。母親又氣又無奈卻示意我們?nèi)遣黄鸲阒�走。有一天他們借口我家的樹擋住了他家的風(fēng)水。母親便不由分說上去折了小樹；又一次家里澆地，他們非要說水沖了他家的院墻，我們上前去分辨，這時家里養(yǎng)的那條黑狗一改平時溫和的脾氣，發(fā)瘋似的跑到了他家一通亂咬……鄰居氣呼呼跑來說，狗咬傷了他們的雞。母親沒有責(zé)打黑子，也沒有說任何的話就把錢賠給了鄰居。

　　母親愛勞動，喜歡種地最后怕生是非便做出決定說，搬家吧。就這樣再次搬家，我們搬到了樓上就再也不用種地了。在走過的那段歲月里，母親給我們的印象是深刻的。她沒有文化不懂得說教，可她的樸實善良與勤勞卻深深地刻在了我們腦海印在我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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