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傷是濃霧打濕的記憶散文
我相信,此刻的憂傷與天氣有關,但不僅僅是天氣。
我說的天氣,主要是指霧。這場川西平原憂郁的霧,就這樣說來就來了。濃濃的,粘粘的,濕濕的,把一種灰白色的壓抑,帶給天地之間,帶進我的情緒。躲進小樓,把夢安放在封閉的陋室里,墻和窗劃清了夢的界限。未曾想到,夢沒出去,霧卻涌了進來,弄得我措手不及。不是在夢中,不是虛幻之境,而是在眼前。就在我日常地起床,撩開窗簾的一瞬。一種潮濕的冷,粘糊于我的全身,打濕了我的心情。
我說的不僅僅,范圍就要多些。包括事情太多,太累,朋友傾訴的煩惱,又發(fā)現(xiàn)一個文章被盜用了,等等。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在上班的時候,遇見政府門口圍著的那些人。憂傷由此而生。不是大喜大悲,而是日常的那種小憂傷。大喜大悲只屬于個別,而我們更多的時候,是生活于日常里。小憂傷不是劫數(shù),是豐富生活的裝點。而且,當我們意識到憂傷時,往往那憂傷的事已經(jīng)過去,哪怕一天,一個小時,甚至一會兒。
比如此刻,在這個被濃霧打濕了的早晨。
這種感覺,平時是很少有的。潮濕,粘糊,陰冷,莫名其妙地交織在一起,一大早就迎接著你。難道正如杜威所言,人存在的世界,原本就是“動蕩的”,“不穩(wěn)定的”,“純粹偶然”的;人存在的根本狀態(tài),就是對煩惱等情緒的心理體驗。內心清楚,沒有卡列寧式的自私、狹隘和虛偽,沒有安娜、卡列寧和渥倫斯基那種糾纏不清的愛恨情愁,更沒有少年維特式的煩惱。一些小小的憂傷,只是與環(huán)境有關。我相信,自己也是偶然被拋到這個世界上來的,雖談不上經(jīng)常的恐懼,不安,但煩惱還是有的;更多的時候,是像杜威指出的那樣,茫然不知所措。
窗被蜂擁而進的霧靄塞滿,大有吞噬屋內一切的陣勢。堵死的窗還能叫窗嗎,我表示懷疑。往事被那窗鉤沉,幻化成一汪逝去的流水;被憂傷打濕的記憶,順著流水而來,浮出漸瘦的水面。古嘉州,一條叫御使巷的狹窄巷子。旁邊,順著另一條叫銅河碥的巷子,是岷江、大渡河、青衣江。三江之畔,聳立著老城墻和鐵牛門。據(jù)說,這里過去曾是繁忙的水碼頭,是古嘉州的發(fā)祥地,這個城市最古老的居民,大都住在這里。對岸是凌云大佛,它以一雙迷惘的眼,注視著這個世界,一副洞察世事的樣子。我至今也沒弄明白,佛究竟是萬能,還是萬萬不能,只是一種虛構之物,用以解釋一切疑難之理。我在這里生活了整整十二年。我不知道那巷子為什么叫御使巷,不知是不是這里曾經(jīng)誕生過某位御使大人,或者是因為它在古嘉定府大門之南。而旁邊的老城墻和鐵牛門,是不是暗示了要進那大門的艱難。衙門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一條千年古訓,詮釋著天下衙門的定律。我不相信有世外桃源,不相信莫爾和他的烏托邦。不知御使巷是否與此有關?梢钥隙ǖ氖牵鼞斉c官府有關,權威有關。當然,這有關的背后,究竟經(jīng)歷了多少風雨,多少霧靄,多少憂傷的故事,我是不知道的。我的居住,只相當于打了一個盹。一切都是懵懵懂懂,經(jīng)歷太少,知之太淺;一些憂傷,只是偶然拾得,掛在記憶的枝頭,似風鈴,偶爾被碰響,想讓佛知道。
記憶中的窗,在客廳墻的左側。開闊的玻璃,上邊頂天,下邊立地。這注定了它隔離得了風雨,隔不開世界。
住在六樓,高高在上,不可能平視,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視覺常常被扭曲,視野里,除了樓還是樓。即使在大白天,陽光燦爛,濤聲縈繞,平眼看世界,也看不出世界的真實。比如,不知道那樓屬于誰,里面住了些什么人,正在進行什么樣的交易。那樓詭詭秘秘,高高低低,錯落無致,以各種姿勢,站立于這個城市,以為站在哪里,哪里就屬于自己。其實不然。我們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多少年,真正擁有了什么。晚上似乎要美麗些。夜間的美,是被燈光裝飾出來的。燈光很多,很亮,很亂,從樓房的窗戶射出,與我的視線對接,張揚著自己的存在,把羞澀的星星,逼進了厚密的云里。很久以來,許多人,包括我自己,都曾誤讀弗。柯羅連科的'《燈光》,把一切燈光都當作希望,黑暗中的希望。有誰注意到,直到天亮,那燈光都是沒有真正到來的。何況黑夜。此刻,那獨撐城市美麗的燈光,獨撐的結果,喚來的是更多的黑暗。厚重的,無邊的,陰森的黑暗,占據(jù)著整個天空,再睿智的人,也不知深淺。
在白天,這樣的天空我也看過,不分季節(jié),站在陽臺,為了看風景。也有美好的記憶,比如懸浮的蒼鷹,列隊的雁陣,聚散追逐的流云,當然也包括綿綿細雨,還有閃電和雷鳴。然而,黑夜就不一樣了。這時你會發(fā)現(xiàn),再明的燈光,也穿不透真正的黑夜。所謂照亮,或曰劃破,只不過是眼前的一點,包括一個狹小的空間,或者說一條細長的縫。相對于整個黑暗的夜空,這一切,實在是不足掛齒。曾經(jīng)的希望,在黑暗的緊逼下,艱難,殘喘,奄奄一息,隨時都有被淹沒的危險。我有了一些憂傷。為了一份懷疑,關于燈光,那堅定不移,堅守了多年的希望和信念。
真正的憂傷產(chǎn)生于一個早晨。另一個城市,十多年前。也是深冬,也是這樣的霧。城市被灰濛壓著,看不見三江和大佛,空氣濕漉漉的,不是古詩詞中的空翠,而是粘糊糊的,叫人憂郁。
照樣的起床,開窗,做深呼吸。吸入一些晨早清新的空氣,然后是早餐和上班。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與往常一樣,人還未站到陽臺,濤聲已經(jīng)飄來。這均勻,柔軟,飄逸,帶著潮氣的濤聲,時緩時急,時輕時重,伴隨了我的夢整整十二年;或者說,已成為我夢的重要組成。可是,今天是只聞其聲,不見其神。正當我與往常一樣,微閉雙眼,靜心養(yǎng)氣,欲將這天籟之音吸入內府,沉入丹田,涵養(yǎng)成一種修身精氣的時候,一些散亂的噪雜之聲,伴隨三江濤聲,亂糟糟地涌入我的耳朵。循聲看去,濃霧遮蔽了視線。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趕緊下樓,來到政府門口。我怕發(fā)生的事,與我們部門有關。企業(yè)改制已經(jīng)啟動,經(jīng)常遇到這樣的問題,不及時趕到現(xiàn)場處置,會被追究失職。
政府大門堵滿了人,叫罵的,吼鬧的,跟著起哄嚷嚷的,有的還牽著標語,似乎有秩序又沒有秩序。聽了半天,才弄明白個大意,原來,政府為了改善城市生態(tài),決定大規(guī)模的舊城改造,準備將銅河碥的舊房拆除,沿大渡河和岷江之濱,修建濱江大道。能夠住在這里的,都是這個城市的老居民。市民們依依不舍,畢竟祖祖輩輩,在這里生活了幾十年啊,誰沒有點念根情節(jié)。但是,他們明白,這是大家的事,還得支持。有位八十多歲的老伯,在簽訂了拆遷協(xié)議,向政府保證按時拆遷后,回到家里,把一家人召集到老祖宗的神龕前,齊齊跪下,揮淚作別,祈求列祖列宗寬恕自己。然而后來,不知什么地方傳出消息,說拆遷走了居民,不僅要修濱江大道,還要修領導樓。居民們不干了,要找政府求證?偹闩c我們無關,我松了一口氣。心里并沒有在意,也沒有郁悶,沒有憂傷,這種以訛傳訛的事多的是。我從內心里并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政府怎么可能把老百姓趕走,在這里修領導樓呢。郁悶和憂傷,產(chǎn)生于領導樓拔地而起的時候。令人不可思義的是,一切清風雅靜,再沒人鬧過。我不知道,這背后有多少人付出了多少心思。
沒想到,此刻,這樣的情景又出現(xiàn)在眼前。
心里是有數(shù)的,這里沒有三江,也不可能蓋什么大樓。鬧一鬧,大都是為了多爭一些利益。但是,眼前的一切,仍然勾起了我風干了的記憶。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心里蔓延。心情被再次打濕,唯求企望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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