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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級臺階的散文
十九級臺階是一樓到二樓的高度。
十九級臺階是筒子樓外又加傍的一塊露天鋼結(jié)構(gòu)樓梯的高度。
十九級臺階，每階高低差為22厘米。十九級臺階，接地的仰角是可憐的38度角，顯得陡峭。
十九級臺階在第十級處建了一個小平臺，然后拐向高處的目的地。
本無生命體征的十九級臺階，因了一個女人的上下往返，便生就出了那么一股子活力與啟迪。
新整理岀的二樓要鋪設(shè)地板磚，負責送地板磚的是一個女人。為了多掙得一份收入，她要把自己從建材市場用“殘疾人三輪車”拉了五公里的地板磚再背上第十九級臺階（市區(qū)不準通行正常的三輪車）！
這女人，四十三、四歲年紀，身高1.6米左右，長得勻稱。如果倒退二十年，她絕對是一位驚羨周邊的美麗、俊俏的美女。可現(xiàn)在，她尺余長的.“一把抓”式的束發(fā)里已是青白分明。她裸露的太陽紅的臉上魚尾紋、額頭紋壑坎清晰。她穿著幾無光澤的半新不舊的深色服裝，凸顯了她的成熟、干練。
這女人把殘疾人三輪車拉停在十九級臺階前，平靜地與負責施工的基建部長談妥送貨上樓的交易，就不聲不響地轉(zhuǎn)身背靠上長60厘米、寬60厘米、厚1.2厘米，五塊扎成一摞約50余斤重的桔黃色地板磚，粗糙的雙手托牢底板磚的下沿，身子一挺，站立起來，堅實又不失沉穩(wěn)地跨上了十九級臺階。
十九級臺階說起來算不上高。徒手的男人幾個躍步、不超過10秒鐘便能登頂�？墒�，對于女人，對于這個背負如此重載的已四十多歲了的女人來說，要想不止一次地往復登頂，我覺得我這個旁觀者的心已經(jīng)開始顫抖了！
起先，這女人一步一個臺階，在臺階上往返的步履還算輕松，她踏踩的鋼制階梯“嘣嘣、嘣嘣”地響。為了節(jié)省時間，她下樓時有時竟然可以一步二階，一次、二次，五次、十次……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漸漸地要利用站在樓底時的短暫停留作一次深呼吸，然后再跨上臺階。跨的瞬間，她有點兒遲疑。在蹬上四五級臺階后也要稍稍停頓一下子了。待站到第十級臺階的小平臺上時，她停頓的時間會更久一些，并且，還要做一下繼續(xù)向上的緩沖準備。再往上，她甚至上一個臺階便要停頓一下、調(diào)整一下身體重心的支撐……
記不清的數(shù)趟后，女人額前的一綹子不愿被束縛的長發(fā)不安分地掉了下來，遮擋了她的眼線，乘著喘息，她在不服氣地把這綹長發(fā)捋掛向耳邊的同時，順便抹去盈盈的汗水。雖然已是隆冬，卻凍結(jié)不了女人臉上騰騰的氣霧。她就這么一趟一趟地堅持著，堅持著不放棄！
她要履行送完地板磚的契約，她要多掙一份改善自己生活的金錢！
臨下班前的清閑，十九級臺階“嘣嘣、嘣嘣”的聲樂啟開了探尋讓我心顫的那根弦音。我忍不住問這女人道：“你家住哪里��？”見她的模樣絕對不像是農(nóng)村來的，我把“你家是農(nóng)村的嗎”的肯定式提問改成了這一句詢問。以下就是我們時續(xù)時斷的對白，我不能、也不愿耽擱她的工作時間。她一定“耗”不起的呀。
“王營鎮(zhèn)�！彼拇鹪捰∽C了我的猜測.。我不免了我的好奇，繼續(xù)問道：“哦。那你家里幾口人呢？”
“六口。”
“怎么，現(xiàn)在住在城鎮(zhèn)上的還有六口之家嗎？”
“是把鄉(xiāng)下他爹爹（爺爺）奶奶帶過來一起過的。他們年紀大了，種不動地了�！�
“哦。那你們就是有倆個孩子了？”
“嗯的，一男一女倆個�！�
“都在上學了吧？”
“嗯。一個上初中，一個念小學哩�！�
“現(xiàn)在政策好，上學不是不怎么花錢了嗎？”
“哪里哦，一分錢沒少花哩。學費不收了，學校就想法子要學生買輔導資料，你不買，孩子就要落在別人后面。除了這，還要交住校費、生活費。唉，哪樣不花錢哦！”
“怪不得你這么大的年紀也還要出來辛苦呢。哎，你這么苦，你男人呢？”
“他得白血病四、五年了，才看好小半年，”可能是不想讓別人以為她男人閑賦在家里，女人緊接著解釋道：“他也去送貨了�！�
“哦……”此刻，我的口型一定能塞進一只雞蛋，“他還能去辛苦嗎？”
“沒辦法呵。又不能像你們城里人，到老了有錢養(yǎng)著，我們不辛苦，又怎么辦呢？”
我那仿佛真的被塞進了一整只雞蛋的嘴里，實在是無法再發(fā)出一絲聲響了。
倒是這女人不知什么原因，反倒先開口感謝我來了。她說：“謝謝大哥呵�！�
我不由一愣，感覺奇怪，就問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是你在干這么累的活啊，為什么要感謝我呢？”
“你陪我聊天，讓這上上下下的臺階上有了內(nèi)容呵，還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也不覺得累了哩，干活的時間過得挺快�！�
“哦，是這樣啊……”我忽然心釋，開玩笑的念頭頓生，“你這么辛苦了一天了，回家可以好好弄點老酒喝了啊。”
“哈哈……哪敢哦？一家人在一起吃飽了就行了啊�！闭f這話的時候，她臉上有了燦爛的笑容。
十九級臺階在這一天的整個下午一直都在顫動著，女人的笑聲和親近，使階梯的鋼板鐵骨被逐漸誘發(fā)出熱能，讓它不再無情。在目送了女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中，它停止了歡快、愉悅的震顫而失落地重又陷入默默地沉思……當這女人蹬上騎來的“殘疾人三輪車”時，她先上車的那條腿向車座上抬了二、三次，然后才姍姍地離去！
十九級臺階邊上，那棵被鋸掉頂梢的老松樹正頑強地伸展著身軀，想要窺探那一抹漸漸下沉的殘陽余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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